文╱Justin C. Lai 賴崇賢
人生在世，歷經出生、長大、成熟、年老，及『終必過世』的幾個階段。（As we have seen, people succumb to death.）其中年老至死亡乃一個重要關鍵。目前大多數國家把65 歲當作一般退休年齡界線（border line）。美國social security （社會安全局）要等你滿65 歲才讓你享受一些benefit （福利）。例如：乘坐交通工具免費（free ride）或減價（discount）或核發Medicare（醫療卡）等讓你享受更少的醫藥費用，包括co-payment （付款）。更重要的是如果你曾經工作10 年以上，又積了一定基數，退休後每月可領到一筆退休金（pension ）。當然依你工作年數長短，與繳付稅款多寡而定。然後每月一日自動、準時地存入你的帳户，從未有誤。因此Uncle Sam-（美國政府，有人譯為山姆大叔，因United States 與Uncle Sam之起首字母均為US。稱呼美國以後者代前者則隱含諷刺，有「凱子」之義），有人說它是最孝順的美國孩子，誠不為過也。美國退休金屬單一制度，台灣則可以分全退、半月退、月退及18%等多種選擇（option）。18%的存款優惠是世界少見（unique），它原是台灣國民黨執政時期，一時的權宜政策，後卻成為退休者的福利（可惜本人未曾享用），與執政者的「德政?」。另雖無軍公教身分，但若符合一定條件，亦可領到所謂的年金（annuity），金額雖不多，但聊勝於無。有人拿它當零用錢；有人送給孫兒女；有人拿它做老人聚餐會費；另有人則捐献給宗教或慈善機構，亦屬好事一樁。
雖有退休金，目前有人仍有『養兒防老』（Raising children, as a precautious measure is providing for old age.）的舊觀念存在。且多仰靠男孩，因此重男輕女，重媳婦輕女兒。但台語有句話卻質疑女兒比媳婦更孝順，它說：『不孝媳婦三餐燒（熱），有孝查某子（女兒）路里搖』。注意: 「燒」與『「搖」押韻-rhyme』。其意為『媳婦再怎麼不孝順，公婆仍可以享受每日三餐熱食。出嫁的女兒再怎麼孝順，也難得帶食物回來一次』。（The daughter-in-law, who is otherwise not showing filial piety provides hot meals each day whereas the supposedly obedient married daughter brings you meals rather seldom.） 。其實女兒與媳婦基本上不同，前者出嫁後多半不與父母同住（當然有例外），而後者則多半與父母同住，隨時可照料父母。本句意涵提醒世人:「媳婦比女兒管用」。而台灣另一句諺語：『別人桌頂，挾肉飼大家』此句意謂：『挾別人桌上的肉來飼養自己的婆婆』（A daughter-in-law picks up meat from another's table to feed her mother-in-law.）表面上是孝順婆婆，但『不無慷他人之慨』。（At the expense of others, one shows one's own generosity.）。以上兩句皆肯定媳婦的孝順。但另一句諺語却說：『頭毛白疏疏，也得愛外家。』（「疏」音同「西」，「西」與『「家」押韻）-意謂：既使頭髮變白的女兒，也不忘回饋娘家。本句應有defense（自我辯護），或提醒出嫁女兒（a reminder），不可忘本，對娘家應終生懷念與感恩，多少與孝道有關。
在東方有較多婆媳不睦或紛爭，但若兒子孝順，媳婦很難不孝。有人以為『子不孝，則媳婦效之；反之亦然（vice versa）』。台灣有一典故諷刺不孝子事例：某男子冬夜歸來，太太應門，他塞了兩塊熱呼呼的油炸蚵爹（牡蠣俗稱蚵仔） 給她，並說：「蚵爹兩塊燒燒，嘸通給俺娘知」。後半句恰巧被老太婆聽到（overheard）。家庭風波不免發生，而兒子平日的孝順，也得重新評估！相對於婆媳關係，女婿與岳家父母關係，似乎古今中外較和諧，甚至更温馨。美洲（含北、中、南美） 是一個母系社會，對岳母十分親切與禮遇，迄今仍有些美國人家，會特別在屋後增建一小屋，美其名曰guest house（客房），其實是專供岳母居住。因女兒出嫁時，所有開支包括婚筵、禮堂佈置或招待親友等全部由女方家長支付。美國人結婚，男方不付聘金，嫁（dowry） 則不一定有。但能免費娶到老婆，又受贈一些bonus（贈品），已心滿意足。或許這樣，對岳母就特別孝順吧。早期唐山客來台打拼，多半是年輕光棍，而大陸新娘娶到不易（不似現在），故不少人與原住民通婚，在台定居（settle down）。也許感恩，對岳父母都很好，也奠立了良好岳婿關係與傳統吧。
今日社會型態改變，養兒不一定能防老。西方人有扶養小孩到18 歲的義務，但兒女沒有扶養父母的義務，卻有繼承財產的權利。年老時中國人喜與兒女同住，以享所謂天倫之樂。新加坡地小人稠，政府鼓勵三代同堂。符合條件者，申請國宅時可享優惠或低利率之優待。西方人除非你姓的是Bush, Rothschild, 或Hilton 等富貴之家，否則很少與家人同住。他們一方面鼓勵小孩獨立，另一方面也養不起。
倘若老夫妻健在，感情和睦，倒也其樂融融，不一定要含飴弄孫。所謂『少年夫妻老來伴』。（They are man and wife when young. When getting old, one keeps company with the other.）這也是中國人所標榜的年老三大寶之首-老伴。（其次為老本與老友）年老時倆老互相扶持與照料，可避免省去與兒孫間之『無可避免的代溝』（inevitable generation gap）與磨擦（conflict），當然也可以活得更有尊嚴，亦人生一樂也。但如所周知，『婚姻不見得永遠如此甜蜜』。（Marriage, as surely you are aware is not often so sweet.）有時中年喪偶，或鰥或寡，有時離異或分居，美滿婚姻無法保証。故中國人喜在他人結婚時，祝福他們『白頭偕老』。Wishing you both a lasting marriage until the end of life.良有以也。
人到老年未亡前，若『千金散盡，身體又欠安』（breaking down physically and financially） 誠屬不幸。若子女肯善盡孝道固然有福，但若他們自身難保，無法照顧老邁父母，也難勉强。如果年老健康是人之福，若年老體衰，甚或經濟拮据則是人生之苦。西方人認為『身體健康又富裕是應把握，而貪病交廹則應逃避』。"Getting old with health and living in plenty is to be grasped, while getting old with ill health and in poverty is to be fled from."但，談何容易? 通常，年老者若本身體弱多病，也會導致子女不孝，蓋不勝其煩也。長年卧病，常使子女因照顧而疲於奔命，除金錢負担外，體力與精神均會透支，且影响子女彼此間之感情。故台語謂之『久長病，不孝子』（父母久病，即無孝子）-When parents are always suffering from illness, filial piety can hardly be found in their children。當然現代人若經濟許可，固可僱人看護，但精神負担仍在。
有人說西方人對孝道比較淡薄，其實不一定。曾任美國兩任國防部長的Donald Rumsfeld（倫斯斐先生）事奉父母極為孝順。無論如何忙碌，每年一定與父母相聚幾次（family reunion），直至他們在一次車禍中，父親不幸過世，母親脊椎重傷，須長期躺在床上（bedridden）。車禍發生後他即接來母親同住，就近照顧，直至往生。小布希總統之孝順更是聞名全美。目前在東方通常年老與兒女的孝順常聯想在一起，如果你期待兒女的回報（expecting something in return），孝順的問題於焉而生（emerge）。但若能把與兒女的相處看作朋友，則平安無事。但老中恐不易做到。尤其當父母與子女分居國內外時，因國情不同，對於孝道觀點恐有差異。據傳前台灣南部某大醫學院院長，有一次偕其老伴到美國探望其子及媳婦。住了兩周臨行離去時，其媳婦竟拿出一張清單，詳列為公婆所支付的項目與金額。老院長頓時感到茫然與錯愕，但仍一語不發地掏錢付賬，然後離開。當前往其他學生處，並被問起他兒子在美的現況時，他說『沒有這個兒子了』。此事例與台灣一句典故，不謀而合：『飼子兒無議論；飼爸母要算餐?飼子無論飯，飼爸母就算頓』─意即養育子女不計較，扶養父母須以餐計。-Whatever the cost,parents pay for rearing children. However, should children be mindful of their spending even for each meal for parents?。其實子女移居國外，謀生不易，亦有苦衷。幾乎每個家庭均有固定預算（budget），而包含各種保險在內之支出項目又繁多。又從前臺灣農業社會，需要人力，故有些家庭不免「人丁興旺」，為養家活口但却苦了父母。等到兒女長大成人後，供養父母的責任，則難免互相推諉。故一句俗話說：『多子餓死爸』。From starvation does a poor father die, either because of having many children to support, or of the children's reluctance （or decline） to take the responsibility of feeding him.故子女之孝順與否非在其數目之多寡。但是否在美華人都不知盡孝道？其實未必。筆者鄰近住了一家香港移民，他有六兄弟姐妹，男女各半；其寡母高齡86。老太婆星期一到五住老大家，由老大供養，每星期六、日由老二至老六輪流接去奉養。老大（長子）盡最大義務，其餘不分男女亦盡孝道。這個移居海外的華人大家庭，尚能維持中國古老的孝順傳統，實在難得，亦屬罕見。
目前臺灣社會孝順或不孝順父母案例皆有，女兒比兒子孝順的也有。筆者有位學生，父親中風，不久昏迷不醒，形同腦死，從加護病房到安養院，雖無意識，但有生命跡象，其子女不忍心放棄，共讓其住院十年，方才自然往生。另有位學生的父親因車禍，頭部重傷送醫，不久醫生宣佈腦死。三天後，這位學生與兄弟們商量，決定為其父拔管讓他接受assisted suicide『安樂死』。這兩位學生有項共同之處：兩人父親皆為地方名醫；兩位學生也都是醫生。但做法不同，前者認為捨不得父親『早走』；後者則認為捨不得他『繼續受罪』。孰者為孝?孰者為不孝？恐見仁見智。
在台灣另有一句典故-說明子女的不孝案例，謂之『草索拖俺公；草索拖俺爸；一代過一代（音同「地」）。』草索即草繩也。其意：某不孝子有天捆綁老爹，背負上山，擬把他丟棄。隨行的兒子問道為何如此做? 他答道：『阿公已無工作能力，待在家中只是浪費我們的糧食，不如丟棄他，讓他自生自滅吧! 』當卸下草繩欲返家時，他的兒子提醒他父親把帶來的草繩帶回去。他不解其意，兒子答道：『以備來日你年老時，我帶你來丟棄之用。（此不孝行為）可以代代相傳』。這句話後來變成老父母責備子女不孝時的警惕語，可能是詛咒（curse） ，也可能是指責吧（condemnation）。當然現代社會應無此事發生，但棄養的情形仍存，方式不同而已。兹簡譯如下：I will haul you here （ for desertion） with the same rope as that with which you did my grandfather. Let it repeat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 也由此顯見『老本』的重要。
其次，中國古代有所謂的二十四孝典故，以現代人眼光看，是不切實際（unpractical） 、不合理（illogical） 或荒謬的（absurd）。但多年前有其位校友留德時，曾以中國古代「烈女傳」為題，譯為德文並加闡述，取得博士學位。也許西方人對中國烈女精神感到好奇與不可思議（unbelievable）。
除老伴與老本外，最後是老友（old acquaintances）。它屬精神層面的，『人因年老，體力與智力自然退化（regress） 』。（Our minds and body begin to fail with age.）雖未必罹患失憶症（Alzheimer's disease），但隨著老化，數天前甚至幾小時的事，容易忘記（forgetful），而幾十年前的往事卻仍歷歷在目。自然對新的外界視野（perspective），別人的氣質（taste）與偏好（preference）無法認同而呈現stagnant（沈滯）或reject（排斥）之現象。因此維持與老友交往、聊天、下棋或泡茶，令人舒服，也會因勾起多年往事的回憶（reminiscent of）而感到怡然自得。且因價值觀接近，易生和諧與忘我之境界。
人何時會產生「老」的感覺? 一般而言，當你發現頭髮漸稀（getting thinner）、漸白（turning gray） 或臉上縐紋（more wrinkles）增多時。人老是自然現象（a natural phenomenon），這不過是外貌給人的感覺，但當思維方式逐漸跟不上時代，或自覺『光陰飛逝』時，（A time not so long ago was yet already far away）才算真正變老。因此，常常別人一句漫不經心的話："You look younger than you really are."『你看起來沒那麼老。或更好聽一點：你比實際年齢年輕。』會帶給你短暫的竊喜與偷笑。這是一句誠實的讚美? 抑或white lie（白色的謊言-台語謂之『白賊』）?但卻『無傷大雅』（It's more graceful than harmful）。而中文類似的一句成語：『鶴髮童顏』（a man with gray hair but a childish complexion）是否自相矛盾（contradictory）? 或是一句paradox（似非而是）的描述? 且由聽話者自己去解讀。
西方對老頭子的稱呼有"old folks", "the aged", "old pals", "old chaps"，"old couple（老夫婦）；最禮貌的稱呼為 "senior citizens"。台灣年輕人當面稱呼老人為「老伯伯」、「老人家」、「老太爺」，或在姓氏後加一「老」字，如黄老、李老、張老等，以示尊重。背後則叫「老的」、「老番顛 」或「L.K.K. 」、「老不死」 （以前為趕走台灣老國代，管他們叫『老賊』-老而不死謂之賊） 。而老夫婦間則以「老伴兒」或「老的」等互稱；也有稱呼「老猴」（男）、「老查某人」（女） 或「老牽手」（女）等。中國人對老先生有正面誇讚的成語，如：「老當益壯」、「老成凋謝」、「老而彌埾」等；而「人老心不老」則負面大於正面。又「倚老賣老」，不一定與年齢有關，但有鄙視（despicable）之義。另外，『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Having an elder parent in the family is like owning a treasure. 這是對他人的奉承話。若出自自己口中，則不無含自誇（exaggeration）或自傲（pride） 之義，當然有時略含自我安慰的「無奈」。
老年人的感情生活應是單純的。若有偶者（married）有異常現象（extramarital affairs），在西方英語則統稱having an affair （外遇）。他們無不以十分嚴肅態度視之，並認為是不道德的（immoral）、不忠的（unfaithful；unchaste）行為。（目前在台灣年輕人以『劈腿』統稱兩性的感情出軌或走私，不知典故何來?）。而在東方，人們則以較寬鬆與更羅曼蒂克的態度視之。女性這種行為謂之『紅杏出牆』（Growing over the fence are tress with apricots turning red .） - 比喻恰當 （Literally it means:A woman has an affair.What a nice metaphor!），男性則稱『臨老入花欉』（When getting old, one inappropriately has a romantic affair.） ，【註：前美國總統Bill Clinton 供稱其在白宮發生的「性醜聞」 （sex scandal） 為inappropriate （不當） ，而非criminal （犯罪）! 】。
台語更喜以「老不修」駡之。若是獨居（single）偶有感情生活，則喻為「黄昏之戀」指老少配或非老少配。至於目前台灣流行語『小三』，以前稱『小姨』（元配叫『大某』），不論男女年齢差距，則有否定評價。又如妻妾相處和睦，人人羨之：『享齊人之福』。若失和，則台語謂之『一某無人知，兩某笑示大』（意謂遺笑隣里，成為他人嘲諷的對象。「笑」讀音同「下」；「大」即大眾也）-Monogamy is peaceful ; while a polygamy sometimes brings about ridicule and publicity among the public.但，過世不久之某大企業家，生前擁有妻妾數位，兒孫滿堂，其樂也無窮。
『年紀大並非有錯，也不是一種罪惡』。（It is not wrong to get old; nor is it a sin.）重要的是保持身心健康（stay healthy physically and mentally）。『活得久，不如活得有尊嚴』有人說。（It matters little how long life span can one enjoy; it matters much whether one lives with dignity and respect.） 西方人年老時，大都喜歡獨居或與配偶同住，或在老人公寓或安老院（nursing homes）與同年齡者住一起。除自己快活外，也讓兒女擁有一片天，享受更多的privacy（隱私），何樂而不為?。目前台灣也逐漸有類似趨勢。
既知老之將至，何事相宜? 有人說：『及時行樂』（Enjoy While You Can.） ，也有人說：『倦眠渴飲』，宜睡乎？宜醉乎? 曹操一生精於謀略與心計，卻終生為腦病（brain tumor?） 所困。他曾慨然寫道：
『對酒當歌，While drinking, we're chanting,
人生幾何？ Cause life's long and fleeting.
譬如朝露， Morning dewdrops, it's like,
去日無多』。Soon becomes out of sight. 又道：
『何以解憂? How to get rid of worry?
惟有杜康』。Only by sipping Du-Kahn.
*本人並非酗酒者（alcoholic），亦無意推翻後人對其評價，與其歷史地位。但曹操臨老時猶勸人「放鬆」（relaxation）、「享受」並珍惜「人生」，且能「對酒當歌」，是何等豪放? 而中原名酒不少，何以獨鍾杜康，則不得而知*。
而今，身在異域，「杜康」難求，Cognac 何妨?
Justin C. Lai 賴崇賢
Seattle, USA （于美國 西雅圖）
11/10/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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